“唔，只是不错吗，我还以为很好吃呢。”苏相如的眼睛像萤火虫，一闪之后灭了。
他被那一灭给刺了一下，连连说：“我仔细想了想，好吃的好吃的。”
“真的吗！”她脸凑了近了一些，“怎么个好吃法，给我多讲讲。”
张孟山又给问住了，局促不安地左手挠了右手，“怎么个好吃法……”他苦苦思索着之前吃炊饼的情景，可这就像他想不起来上次喝的井水是什么味道一样，只能胡乱描述着着：”边沿是焦香，然后里面是软一点的，吃起来——”他手一拍大腿，“对！吃起来有股芝麻香，然后。”
他感觉到苏相如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，脸也凑得很近，睫毛一闪一闪的，像一只可爱的黑色小蝴蝶，随时会飞到他的脸颊上。原本一直在思索怎么描述味道，这时却感觉到，之前像是一直在蒸笼里，不过水没开，这一下到了临界点，水登时开了，热气一直腾腾地往上涌，于是他竟是有些结巴了，“然后……然后吃完想喝水。”说完垂下了头，干咳了几声。
“太神奇了，我没吃过这样的东西，如果能有机会吃到就好了。“
“你一直没下山过吗？”
“嗯……我不知道，好像我之前被谁告诫过不要下山——不过后来我下去过一次，不是很顺利……”苏相如笑了下，”如果有天可以亲口吃到就好了!”
他跌进她的眼睛里，被里面炫目的希望照耀得晕头转向，像一个喝醉酒的人，明明醉醺醺地，却大声地打包票：“有机会！我带你去吃！”
苏相如愣了一下，似乎是被这句话的郑重程度给震住了，接着感到一种欣喜，那欣喜不张扬，像是初春的路边含苞待放的小花，静静地憧憬着绽放的喜悦——她低头笑了下。
不过，他还是没能带下山，准确的说，是他带着她要下山那天，他父亲来了。
“爹，您痊愈了！”
他父亲瞪了他一眼。
他立刻知道了，“我错了，我一时开心，师父，太好了，太好了……”他刚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纯粹的开心，可是不由自主地，里面参杂的东西却越来越复杂。
“该回去了。”
张孟山和苏相如听到这句话的时候，都看向了对方，目光交织在一起，难解难分。一阵风吹过，张孟山的神色却变了，仿佛空气中有看不见的针，一下子把他眼中的莹莹烛火给挑灭了，余下油尽灯枯的死寂。
苏相如是听不到的，听不到天师府的传音密语，老父亲对他寄予厚望的儿子，老师父对他最得意的弟子说：
“人妖殊途。”
张孟山明白，自己对苏相如的感情，并且不以此为耻。他认为她是一位善良天真，不谙世事的姑娘，但是——但是爹说的对，人妖殊途，况且他还是天师的继承人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任意妄为。而且——而且百岁之后，或许她就会忘记自己了。他对自己的这些安慰，像是一根无形的拐杖，让他有些虚浮的脚步坚定了些。所以他一步一步离开她，始终没有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