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璇生产已近立冬,邵西臣在一个起霜的早晨接到了夏清的电话。他语气欣喜,告诉邵西臣,“姐姐生了,是个男孩儿。”
邵西臣正坐在书桌前做题,他揉了揉因潮湿而产生隐痛的膝盖,笑着说,“那就不能叫娜娜了。”
夏清讲,“姐姐说改成那边的那,就叫岑望那。”
邵西臣反应过来,甘璇的老师姓岑。
邵西臣在岑望那的满月宴上见到了这位岑教授,他被夏清阻拦在外,苦楚可怜地站在宴厅门口。
无论是甘璇,或者小孩,岑教授都不曾见到一面。
邵西臣站在门口烧陈皮烟,白色的雾气中,他隐约看见岑教授伏在小桌台上,提笔低头,正认真写着什么。
写完了,岑教授怔怔地盯着桌面出神,宴厅里纸花礼炮响起,使他不由一惊。
岑教授站起来,手里捏着照片,以及一只小巧精致的金锁。他垫脚朝里张望,越过重重人群与缤纷的碎纸花,最终一无所获。
邵西臣将手里的烟掐灭了,走上前。岑教授扭头看他,儒雅地微笑,将手里的礼物递出去,“麻烦你给小璇。”
“我带你进去吧。”邵西臣说,“站在牡丹屏风后面,可以看到。”
岑教授眼眶红了些,却是摇头,“不用。”
“借过。”服务员捧着只大蛋糕要进宴厅,岑教授退开,站在邵西臣身边,他说,“我妻子没有生育过,那那是我唯一的孩子。”
邵西臣把纸条跟金锁捏在手里,没有再说话。而岑教授,也在众人欢乐的笑声与蛋糕香甜的气味中离去,像是从未来过。
邵西臣低头看那张照片,是岑教授跟甘璇在西湖边的合影。
两张笑容含蓄的清秀脸庞,身体亲密地相挨,不曾有年龄的阻隔。他们身后是墨绿山岚,山岚之间矗立着雷峰塔。
甘璇最后一场演出,是由岑教授编舞主导,讲述白蛇推塔,出世寻夫的故事。邵西臣看过陆星野拿回来的录像带,看到一半卡壳,机器没修好,碟片一直搁在电视机上,已经起了尘。
不知道结局,邵西臣猜测,应该是个悲剧。爱情太圆满就不会被人长久地铭记,所有破碎的东西才更加美丽。况且,陆星野还说,这部歌舞剧是艺术品,艺术就常常喜欢毁灭。
“邵西臣,进来吃蛋糕。”甘璇抱着小孩站在屏风后面说话,艳丽的牡丹缀在纱布上,遮住了她的脸,影影绰绰,模糊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