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学礼进门,院子里搭着洗过的床单和衣服,家里窗明几净,红砖地面是刚刚洗过的,王典嘴上粘着一块卫生纸,看起来没精打采的。
这儿子除了调皮,就没别的本事,他不捣蛋就偷笑了,就别说给家里干活儿了,王学礼不知道这些洗过的床单和衣服是怎么回事,想当然地,就想到田野身上去了。
医院的病房里有点冷,王学礼打算给王奶奶拿一条小毯子,一边翻找东西,一边就问儿子:“典子,你这嘴是怎么了,又和人打架了?差不多就行了啊,马上升初中的人了,别成天就知道惹事生非的,还有,别总让人家田野帮你干活,这些衣服和床单,等我星期天休息的时候,我来洗就行了。”
也不知道为什么,明知道父亲在忙着照顾奶奶,王典心里还是止不住地一阵火大,说话的声音就很大:“我什么时候让田野帮我干活了!这些活儿,都是我自己干的!”
王学礼把毯子拿出来,叠得整整齐齐的,正要带着走呢,听了这话就停下了:“田野没来?那你昨天晚上和今天怎么吃的饭,去他家吃的?”
王典比刚才更大声了:“我为什么要去他家,你想得倒好,想让我去他家,你好趁机去他家找我是吧,告诉你,我再也不去他家了!”
王学礼一下子就肃了脸:“怎么了,典子?”
王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,他站在原地,手指着王学礼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爸爸,你和我奶奶商量,要给我找后妈,还让我奶奶跟宋婶儿说,你们只想着你们好,有没有为我想过?”
孩子委屈得大声哭着,两手胡乱地抹着泪,用来止血的卫生纸也被拂掉了,血液再次涌了出来,鼻涕眼泪和血水糊了一脸。
王学礼就跟被雷劈了一样,愣了一会儿,放下毯子,拿了块毛巾走过来,帮王典擦了擦脸上的泪,问道:“你都知道了?”
王典推开他的手,大声吼叫:“我知道了,昨天我就知道了,你们,你们……”
他一时找不到话来形容父亲和奶奶,也许找到了却不想说出来,只是恨恨地又开始哭鼻子抹眼泪。
王学礼已经几年没见过儿子这么哭了,平时就是皮带抡上去,屁股打得啪啪响,王典也只是哼一声,从来没掉过眼泪,今天哭得这个惨样子,却是因为不想让他再次成家。
单位里有那么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,医院病房里躺着生病的老母亲,儿子在这儿放声大哭,脸上血泪模糊,宋秀致昨天跟王奶奶说的话,明显是在应付推托,今天中午,人家都不愿意看他一眼。
王典歇斯底里的哭声不断,一时间,人到中年的王学礼突然就觉得心灰意冷。
他轻轻地拍了拍王典的肩膀,觉得小家伙的肩宽了很多,肩上的肌肉也很硬实,苦笑着说:“典子,你放心吧,爸爸不给你找后妈。”
王典抬起头,眼泪汪汪地看着他。
王学礼又苦笑一下:“爸不会给你找后妈的,不管是谁都不找,这样行不?”
王典愣了半天,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