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庭审的过程,陆星野的神思都是飘忽的,时上时下。

    法官问话,又问到了那两刀,陆星野没有丝毫犹豫,他坚定地脱口而出,“戴予飞握住我的手,捅在邵斐的肚子上。第二次,我起了杀心,我要他死。”

    “你别胡说。”邵西臣站起来,捏紧了拳头,他恨不得冲上前,跟陆星野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。两败俱伤,同归于尽都好,他受不了陆星野独自赴死。

    陆星野终于抬头,时隔六个月,他将自己罪恶的神态送进爱人眼中。

    陆星野笑了,所有低劣的道德都凝在这个笑容里,“我为了钱,想杀邵斐。这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,戴予飞绑架邵斐只是一个契机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邵西臣震怒,吼声几乎惊起窗外停在树枝上的雀鸟。

    法官落锤,以作警示,“证人坐下。”

    邵西臣扶住面前的桌子,他的膝盖僵硬得犹如在骨头里穿了根钢筋,坐不下去,疼得想要掉眼泪。

    陆星野转头,目视前方,或许在看那块金红的徽章,正义的象征。他再次满足地微笑,继续讲,“你们调查过应该知道,一号证人,邵西臣——”

    他叫他的名字,那么生硬冷漠,又那么柔情缱绻,颤抖的尾音,全都死在最后的话里,“他是我男朋友,我爱他,爱到可以为他杀人放火。”

    在一片惊叹声中,邵西臣凝视着陆星野,雪白明亮的灯光照落,在陆星野侧脸上形成一块暗的阴影。

    “我见不得他受委屈。”陆星野听见邵西臣分明的声音,带着微弱的哭腔,他的指尖都在战栗,只能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,“碧水湾的别墅被邵孟齐卖了,我爱人应该得一半的钱,但是邵斐的母亲将钱全部据为己有——”

    “够了,够了——”

    邵西臣简直恨透了,陆星野为求一死,竟编纂出这些荒谬的谎言,他还要残忍地在这个时刻称自己为爱人。为了证明爱吗,不是的,为了证明他杀人的欲念,为了抛弃他,离开他。陆星野,他真是个自私的王八蛋。

    “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陆星野竭力克制着自己,他瞪大眼睛,朝上望,再往上,是雪白的墙壁,雪白的落雪的洁净世界,不容藏污纳垢。

    爸爸要病死了,干爹被判死刑是必然,他活着就剩下赎罪,无其他希望之路。

    覃宜山想再出言辩护,但已无从说起。他在申辩时间中摘掉眼镜,保持缄默。邵西臣颓然地坐下,他似乎被凝结,始终望向陆星野,纹丝不动,要铸成永恒。

    直到法官落锤,下了判决,一切结束,尘埃落定。

    窗外突有阳光破云而出,照入眼中,邵西臣在灿烂的金色中目送陆星野被法警押走。那挺阔的背影缩窄,淡化,邵西臣努力凝视,却只勾勒出陆星野两扇肩胛,像山,高高耸起,横亘在他们之间。